儘管教授的科目多又雜,在這兒當中學老師的好處是不用擔任導師, 我只需負責學生在我教室裡的行為和學習狀況,五十分鐘一過, 等他們出了教室門口,不管幹什麼好事壞事, 就統統與我無關了。
誰那麼倒楣來做這工作?答案是輔導老師。我的學校有五位輔導老師, 每位平均分配到兩百個學生。開學前或新學生轉入, 輔導老師安排學生的課表, 之後追蹤這些學生的學業和行為表現。若學生表現欠佳, 輔導老師會跟學生一對一輔導,或採取其他措施幫助他們。
當我的學生出狀況時, 我可以直接打電話跟家長溝通,要是沒用, 可再透過輔導老師和家長安排見面時間, 請家長到學校來跟小孩的各科老師及輔導老師面對面討論解決之道。
不用當導師就比較輕鬆嗎? 倒也未必,看看我教什麼樣的學生就知道了。我的學校有七、八兩個年級(高中為九至十二年級), 全校大約一千兩百名學生, 以種族分, 白人勉強占一半, 黑人和西語裔各占百分之二十到二十五,剩下百分之五左右為亞裔或其他。
一般台灣人看多了好萊塢電影對美國人種分佈可能會有錯誤印象, 以為美國除了白人黑人以外, 就是在東西岸數量龐大的亞洲人, 殊不知西語裔兩年前已躍居為美國第二大族裔。
不要懷疑,西語裔目前占美國人口的百之十四, 超越了黑人的百分之十三。所謂西語裔是指操西班牙語, 從拉丁美洲(中美洲和南美洲)過來的移民, 這些人中有為數不少是非法移民。不管合法非法,他們因地利之便而源源不絕地進入美國, 加上愛生又能生,人口成長迅速也就不足為奇了。
所以啦, 我的ESL學生裡根本就沒有熟悉的台灣小孩或其他東亞國家的小孩, 十個裡有七、八個是西語裔, 其餘的大都來自西非或南亞國家, 例如賴比瑞亞, 迦納, 巴基斯坦和阿富汗。
記得上課第一天準備點名, 卻有好多名字叫不出口, 常見的西班牙文名如荷西、胡立歐、璜、卡洛斯倒還難不倒我, 有些卻繞口的讓我一開始老唸錯, 像是亞拉罕卓、艾德瓦多爾、荷西安裘之類的,連中文唸起來舌頭都要打結了。
我一直忘不了有一次一個新生的名字叫「Jesus」, 我在那想了老半天,不知要不要叫他「耶穌」又怕唸錯鬧笑話,搞不好還會有人接著說「阿門」哩!
從南亞和中東一些回教國家來的男孩幾乎通通都叫「穆罕默得」,所以點他們時候,最好連名帶姓一起唸,否則不是沒人舉手就是一堆人舉手。不過他們有時也會不按牌理出牌,我一個來自阿富汗的學生全名叫做「哈比不拉.哈比札打」,夠特別吧?
美國學生的名字不一定就常見。約翰、珍妮、傑克、艾蜜莉這種菜市場名此起彼落,幾乎每班都有,但也有些不知該說是另類還是搞怪,例如黑人父母特別喜歡給女孩取些以「a」結尾,三個音節, 模仿非洲公主的名字,像Tamika, Tanisha, Laquesha, Rasheeda, LaShonda, LaDonna…想換名字的女生們要不要考慮看看呀? 有黑人父母乾脆直接把女兒取名為「公主」(Princess), 可惜這位小公主有的只是Princess的嬌縱脾氣。
除了名字有趣,這些來自不同文化背景學生也帶來一些教人噴飯的觀念。有一次我講到自己烹飪的經驗, 哈比不拉不以為然的說「男人煮什麼飯? 那是女人家幹的事!」而除了他最喜歡的足球,其他運動對他來說都太娘娘腔, 他總是嗤之以鼻。
另一回上到一篇講科學新知的文章, 我興緻盎然地向學生解釋為什麼科學家發射無人太空船探測土星的衛星,一個平常從不搗蛋女學生忽然大叫:「科學家都是騙子!」還以為她吃錯藥或被附身, 沒想到她很嚴肅地又說了一次:「科學家都是騙子!」
原來她篤信基督教, 只相信聖經的說法, 認為天文理論都是胡說八道。我沒好氣地說:「嗯…沒有科學家,妳哪來的手機和電視機? 妳難道要回非洲去?」這招有點狠,不過至少讓她乖乖閉嘴。
最教人無力的一次是一個看太多饒舌樂錄影帶的男孩, 在我咧嘴大笑的時候發現了我閃閃發光的牙套,竟然驚呼:「哇!真是太酷了,真希望我也有幾個…」我差點跌倒, 現在的小孩到底在想什麼啊? 要是可以, 我一定立刻把我的牙套拔下來塞進他嘴裡。
不同的文化所併出的火花固然令人讚嘆驚奇, 它所帶來的衝突與衝擊卻也非常驚人,教我吃足苦頭。上述的情節跟其他許多發生在我教室裡的「慘劇」比起來只是小巫見大巫呢!(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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