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專生涯說長不長, 說短不短, 不知不覺畢業在即。那時候二技沒有幾間, 大多數有意願繼續升學的五專及二專生都報考插大。
想想自己的統計、經濟和微積分都被當過, 而這些都是插大商科必考科目, 加上插大錄取率大多不超過百分之五, 我便很有自知之明地乖乖去當兵。
雖然運氣沒有差到抽中外島籤, 卻進了某個惡名昭彰的通信連。當個通信連的新兵不容易, 接電線、打地樁, 爬電線桿樣樣都要學, 而這些頗費體能的訓練常弄得新兵破皮流血, 更不幸的是我這個人笨手笨腳, 沒有一樣功夫學得好, 常被班長罵到臭頭。
當時心情很不好, 一來因為那時仍有老兵欺負新兵的現象, 常被搞得晚上睡不著覺, 再來我完全沒有一點點自己的時間讀英文, 日子過的超苦悶。
還好平日壞事做的不多, 老天爺眷顧, 連上大概也看我怎麼操也操不成材, 便把我挑去做文書, 受了一個多月跟文書毫無關聯的「無線電裝備」士官訓後, 我竟搖身一變成了班長, 開始掌管連上的人事業務。
揮別一天到晚被操的日子, 卻開始面對一種截然不同的壓力, 辦業務得直接和軍官們打交道, 這些好吃懶做的大爺小姐們只要心情不好或月經不順就無緣無故把我們小班長們臭罵一頓, 不然就是把工作丟給下屬去做,反正我們官階小, 氣都不敢吭一聲, 每次放假回家, 就忍不住和家人朋友抱怨這些匪夷所思的故事, 男性朋友大都感同身受,女生們都覺得我快變神經病了。
即使仍然忙得沒間加強英文, 竟弄到一個教英文的機會, 當時軍團的大官某天突發奇想, 要求各營區開辦終身學習課程, 讓軍士官們學點有用的技能, 反正官大學問大, 各營區的領導們馬上照辦。
我們管區開辦了一個英語會話班和一個電腦班供志願役軍士官進修, 但師資卻難找, 他們隨便找了一個有碩士學位的小兵當英語班老師, 結果老師的英文不比學生好到哪, 只能站在講台上一邊發抖一邊唸課文, 一個同樣在辦業務的班長知道我曾在補習班教過, 便介紹我去試教。
試教了二十分鐘, 負責的軍官就讓我取代原來的老師, 這位被趕鴨子上架的老師大概很感謝被我解救吧。
很快地許多軍官聽說有個五專畢業的在教英文, 紛紛跑來聽課, 甚至連營區參謀長也召見我, 要我提供一些學英文的建議, 不過真正有意願學英文的人少之又少,大部分軍官只是來湊個熱鬧, 之後就懶得再來, 能持之以恆的都是比較閒的女性軍士官。
我也樂得輕鬆, 反正到後來我們都在聊天打屁, 我不但每星期有兩天晚上不用回連上參加晚點名, 還能在繁重的業務壓力中偷個閒, 聽聽女官聊營區裡的八卦和姦情。
可惜好景不常, 沒過幾個月, 我們通信連下基地,我得跟著部隊到台南,沒辦法繼續教英文課了,而這時風頭已過,軍團已沒有長官在盯終身學習課程的開辨情形,所以這堂課的存在與否也就無關緊要, 隨著我下基地, 英文課便悄悄解散,這真是典型的軍中文化寫照。
離退伍尚有半年時, 一個五專同學邀我一同參加二技聯招,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二技聯招有「外語組」。看了看簡章, 有英語系的二技根本沒幾所, 且都在南部, 北部唯一的一所北科大是第一志願。
即使二技聯招只考「英文閱讀」和「英文寫作」兩門專業科目, 不像插大要考西洋文學概論, 我仍然猶豫不決, 不知自己能否和其他在補習的人競爭。對我一直很有信心的老媽要我去試試, 我想也對, 反正沒損失, 還可以跟部隊請一天公假,Why not?
考題不似想像中困難,我的「國文」,「英文」和「閱讀」都發揮的不錯, 只有「寫作」這一科, 由於我從未上過寫作課而不知如何下手, 但是考完後信心倍增,算算即使錄取率不超過兩成, 上榜應該是有希望的。
結果我的分數上了私立第一志願「文藻外語學院」, 不過因為南台科技大學提供獎學金, 加上設備不賴, 頗有企圖心, 最後決定捨「文藻」就「南台」。
能夠繼續唸書當大學生, 實在要感謝老媽和同學的鼓勵, 唯一的遺憾是參加聯招考試時仍是軍人身份, 不能像那些已退伍的考生加百分之八的分數。這樣很不公平, 因為仍在當兵的我無法跟其他人一樣補習K書, 卻沒有資格獲得加分。若是加到分數, 我就能上國立大學, 省下不少學費。
不過我倒是很看的開, 至少我馬上就有學校唸, 不必等一年, 還能藉此機會飽覽南台灣風光, 吃遍台南美食, 老天爺已經對我很厚愛了。
兩個月後, 我跟連長拗了幾天假, 在九二一大地震前幾個小時提早離營回到台北的家, 準備南下向學校報到。
身為最後一梯必須當滿兩年兵的倒楣鬼, 心中自然幹到不行, 然而這兩年裡的酸甜苦辣, 教我在幾年後的今天仍記憶猶新, 這些經驗不管是好是壞, 改變了我對許多人、事、物的看法也影響了我對人生的規劃。
Photo: 南台科技大學('網路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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